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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瑛仟一直想著輪崗的事，財務交票時假裝漫不經心地問報銷組組長：“你們部門還缺人麼？”

低頭審票的報銷組組長忙得頭都不抬地回答：“缺啊怎麼不缺......”然後她反應過來什麼，眼睛發光地抬頭問道：“怎麼，你有什麼人可以推薦麼？”

“馬上有應屆生輪崗哎。”

組長失望了一下，下巴朝前麵兩個下屬的工位揚了揚：“你說這個啊，我們組應屆生收的太多啦，她們都是去年管培生留下來的，今年不要人了。”

但她也知道趙瑛仟的言下之意，一臉無辜地補充了一句：“或者你問問我們經理，管培生進哪個組都聽她安排，光我這邊也不好決定。”

“冇事，我就隨便問一下。”

趙瑛仟平時和財務經理冇有啥交集，跨級彙報這種事她肯定不能乾。

她不甘心，轉頭就去了人事部的小姐姐：“我想問下公司的實習生想做管培生，學曆能稍微放寬一點嗎？”

人事姑娘有些驚訝，但是很快她就整理好了表情：“你是行政部的趙瑛仟是吧？行政經理提起過你，前幾天開會的時候還聽到他誇你說要給你加薪呢。”

“嗯，我也特彆感激他，但我還是想爭取下輪崗的機會。”

人事姑娘耐心地解釋：“你交的管培生流程卡在你們經理那裡了哦，一般你這種情況需要走特批，但隻有經理級彆以上纔有審批權限~”

“財務那邊好像也要管培生。”

人事姑娘手指撐著臉頰想了一會，眨了眨眼提醒道：“或者，財務哪個組長直接要人，你們經理同意的話我可以安排你走調崗流程，這樣可以一步到位~”

“是不是還要財務經理同意啊？”

“要看職級哦，你的情況不需要~”

趙瑛仟才明白過來報銷組組長的意思，她憑直覺總覺得大家都隱瞞了點什麼。

看著趙瑛仟出門的背影，人事姑娘搖了搖頭遺憾道：“哎，真是不忍心告訴她，從來就冇有人能從行政調出來。”

公司的財務和行政一樣，工作全部細化，分為很多不同的組，趙瑛仟以前自己帶飯坐在工位上吃，最近也開始和同事一起去食堂體驗園區夥食，總能巧遇上各種和自己對接過的部門助理。

“你們聽說冇，昨天財務經理和行政經理開會的時候吵得可凶了。”

“昨天那算什麼，之前和人事經理也吵啊，人行財就冇安穩過。”

“什麼什麼，昨天吵了啥？”

“還能有啥，聽說有筆款超額了，行政經理同意了，財務經理覺得有問題，兩邊就在那扯啊，嘖嘖。”

原來野生npc的觸發對話有時那麼重要，自己到底錯過了多少。

腦海裡主管、財務組長和人事姑孃的話交疊在一起形成了一條完整的線。

原來她們什麼都知道，但她們什麼都不說，她們默契地演了齣戲，然後眼睜睜看著自己撞上南牆。

趙瑛仟確實有些生氣，但她不怪她們，畢竟在自己最落魄的時候，是這個公司錄用了她。

同理還有生她養她的父母。

她冇有資格怪任何人。

趙瑛仟難得一見的準點下班了，回學校的路上，夕陽從她背後照過來，把她影子拉的很長很長。她注視著太陽落下的方向，停下腳步抬頭看了看天上絢爛的雲彩，原來自己已經很久冇有抬頭看過天空了。

她回想起自己這四年，好像一直都在反抗著命運，但似乎從冇成功過。大一開始，父母為了能讓自己專注學習準備考研，每個月隻給她500元的生活費，她反抗了，去比賽、去兼職，努力賺錢，努力讓自己活得還行。彆人衣裝精緻、逛街戀愛的時候，她在做兼職督導滿頭大汗地巡店，看到自己招來的促銷員給認識的同學推銷的時候，自己總是默默躲到一旁貨架裡。

然而這些努力和忍耐找到的工作也不及彆人父母隨便安排的工作來的體麵。

她從冇想過認命，她可以無視父母，可以無視規則，但相對的，命運也可以無視她的不服，她甚至冇有資格讓命運多看她一眼。

自己始終都是一顆渺小到不行的塵埃，光是逆點風就耗儘了自己所有的力氣。好累，真的好累。

又是奔流不息的河流聲。

她睜開眼，視野中那個熟悉又朦朧的猩紅的身影像不穩定的電腦圖像一樣區域性錯位著，顯得神秘又詭異。

“我一直想問你是誰。”隱隱約約的，她終於能聽見自己微弱的聲音。

“你知道我是誰，隻是不知道我從哪裡來。”

“不要乾涉我的命運！”她憤怒地警告。

“彆認命。”她平靜地回答。

下一秒，她的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太多的畫麵湧入大腦。

她看到很多自己不認識的人，麵對著、路過著，看著她的表情複雜又漠然；她看到很多自己冇去過的地方，被追殺的、追殺彆人的，然後“砰”一聲磨滅了生死；她感受到很多的東西，機械勒緊自己的沉重感，冷冷地打向自己的手術燈，憤怒又無能為力的她，籌謀著默默反抗的她，到最後麻木又冰冷的她。

那麼相似，又那麼不同。

她突然伸出手，想抱住這個不認識的身影。

對方愣了愣。

然後她聽到了響徹天空的警報聲。

自己被推出了夢境。

強烈的失重感讓她瞬間從床上坐起來，大口喘氣、心神未定了許久，身旁才傳來熟悉的鬨鈴聲。

今天是愉快的週五，但趙瑛仟現在挫敗的很且冇什麼頭緒，現在週五給她的感覺和週一差不多。

這時微信彈出來一條訊息：出來玩。

發微信的是趙瑛仟的高中好友李嬈玲，這姑娘人就和她的名字一樣，長著一張人畜無害、可可愛愛的圓臉，一雙眼睛靈氣逼人。兩人高一相識，同校不同班，李嬈玲來趙瑛仟班上找發小孫招娣，看著孫招娣空著的座位，她隻能隨機抽取一位幸運路人問問，然後隨手一抓就抓到了黑著臉從老師辦公室回來的趙瑛仟。

“嗨同學，孫招娣坐在哪裡啊？”

趙瑛仟扭頭看過去，對方紮著高高的、蓬鬆的馬尾辮，聲音甜甜的，笑起來憨憨的。

像隻鬆鼠。

高二文理分班的時候，她們都被分到了文科最好的班，那時班上可以自由選同桌，兩人之前有過一麵之緣，又冇其他認識的人，就選了彼此。然而這兩個從底層平行班考到重點班的人全都水土不服，成績一直都在倒數徘徊，兩人能在一起什麼都能乾，唯獨書讀不進一點。

也就是那個時候起，趙瑛仟發現父母很多罵自己的話都是客觀事實，比如自己不是學習這塊料。

她覺得學校的建築就像一個監獄，老師講課講得唾沫橫飛的時候，她總是看窗外的天空，如果可以，她下輩子想當個有翅膀的生物。

李嬈玲不知道趙瑛仟在看什麼，她掃了幾眼空空如也的天空，索然無趣，但她能猜到趙瑛仟一定在想怎麼對付總挑她刺的父母和老師。雖然她們的成績爛的差不多，但老師對趙瑛仟和對李嬈玲的態度就差很多。後來趙瑛仟想明白了，確實很難有人對淚眼汪汪、清純可愛的李嬈玲惡語相向，更難有人知道前一秒哭哭啼啼的李嬈玲轉頭就可以冇心冇肺的和自己開玩笑。如果李嬈玲擁有的技能是讓彆人繳械，那趙瑛仟就是天生的嘲諷，老師也好，父母也好，激情澎湃地噴了趙瑛仟半天，而趙瑛仟不為所動地往那一站不知道在想啥，是個正常人都要跳腳對吧。這就註定了趙瑛仟的生存難度總是比李嬈玲高幾級。

趙瑛仟本人對大學冇什麼嚮往，隻要不在她爸的學校裡，讓她去哪上學都無所謂，在她看來，生活裡很大的麻煩來源於管太多的老師和父母。趙瑛仟的父親雖然是個大學教授，但奈何隻是個半路出家，普通話說都不大利索，在怎麼教育小孩的細節問題上和母親從小吵到大，但母親和父親一樣是個純正的理科生，一樣的認死理，一樣的不理解為什麼趙瑛仟搞不懂物理。趙瑛仟的成績在母親的操持下基本一塌糊塗，母親一生要強，冇考上大學是她畢生遺憾，不管是收入還是工作，她都不如老公，她想著隻要自己全權培養的趙瑛仟出息了，就等於自己在老公的眼裡站起來了，然而趙瑛仟目前看來是一個要爛尾的項目，而且這個爛尾的項目還冇有什麼自覺，週末經常揹著自己和李嬈玲去外麵玩，看那些亂七八糟的閒書，還寫一些毫無意義的小說，好像一點冇把成績當回事。於是她在趙瑛仟的房間不出意外的爆發了，把趙瑛仟的書本扔的滿地都是，然後朝趙瑛仟吼了一句：“你真是讓我失望！”父親也一言不發，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他也無力迴天。自那之後，父母對趙瑛仟的管束就少了很多。趙瑛仟難得拿回主動權，這種自由又快樂的空氣加上後來的住校，很快就沖淡了那些不愉快的記憶。

這世界上有一種人永遠都過的很好，就是乾什麼都不走心的人。

李嬈玲內心還是想上個好大學的，她和趙瑛仟在一起玩的很開心，但這個開心和她的大學夢比起來顯得有些微不足道。她的父母現在很愛她，但今後也許會更愛那個十歲的親弟弟。父母都是外來務工人員，給彆人打工賺辛苦錢，對李嬈玲冇什麼要求，隻要她活著就行，但李嬈玲覺得就是因為冇什麼家底，所以這個大學她非上不可。

於是，某天早上，李嬈玲默默換到學霸旁邊的空座位上。

趙瑛仟身邊突然空了一個位置，周圍的同學議論紛紛。

結果不到半天，趙瑛仟身旁空的位子上又有其他人坐了上去，甚至來遲了還要競聘。

趙瑛仟和李嬈玲還是能在一起玩，就像從冇發生過這件事一樣。

你看，不是成年人的相逢和告彆都無聲無息，而是同一種人的相逢和告彆都心照不宣。

回到現在，趙瑛仟刪掉了本來碼好的“好”，重新碼字：不了，心情不好。

彆蒙我，你還能心情不好。

過了一會兒，又彈出來一條訊息：心情不好更要出來玩了，大家一起想想辦法。

緊跟著一個餐廳的定位。

趙瑛仟點開一看，心裡蠢蠢欲動，是最近很火的網紅店。

她剛看完，新訊息就傳過來：12點，我請客，有重要的事找你商量。

果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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