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聽聞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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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隻是懷疑馬家與仲縣貪墨官糧之事有關,並無鐵證。

話說回來,雖然隻是懷疑至少值得一試,說不定就有突破口了呢。

重要的是於公於私齊燁都要抓馬存仁,退一萬步來講,就算馬家與仲縣的事無關,不還與他齊燁有仇嗎,有棗冇棗打三天再說。

就這樣,齊燁往抱央樓裡麵走,揹著手,仰著頭,進屋之前還給了跪在旁邊的扶門一腳。

剛纔這傢夥見到齊燁後還一臉看笑話的神情,活該挨這一腳。

馬存仁本就冇打算將抱央樓還給齊燁,隻是換了女校書,並未動裡麵的佈置,原本什麼樣,現在什麼樣。

一共算是兩層半,一樓院落連著院落,一共三處,最中間搭建了大木台子,到了晚上熱鬨非凡時便有女校書在上麵拉彈唱,冇有吹,想吹去二樓。

二樓多是臥房,十餘間,佈置的頗為雅緻,屋裡除了大床外還有書案、字畫、燭台、鞦韆、蠟燭等物。

上了二樓樓梯時,顯眼之處掛著幅對聯,上書,橫眉冷對千夫指,俯首甘為孺子牛。

齊燁望著這對聯陷入了沉思,久久後,滿麵讚歎的說出了倆字---大才。

三樓算是露台,半封閉,夜裡擺上屏風能夠隔出幾個私密空間,抬頭賞月,低頭摸腿,雅俗共賞,妓家坐在懷中,左臂舉杯慶飲,右臂單手運球,兩不耽誤。

齊燁裡裡外外轉了幾圈後冇什麼興趣了,回到了一樓坐在台子上。

除了正在“檢舉揭發”馬家人的語棠奮筆疾書外,扶郞以及十二個大噸位女校書跪成兩排,瑟瑟發抖。

所謂狗仗人勢就是如此,若是冇靠山,彆說是天子親軍抱刀司統領,就是齊燁,哪怕是段平這種文吏,他們也不敢輕易招惹,左臉挨個嘴巴子後都得趕緊將右臉湊上去。

起初是以為馬存仁吃定了齊燁,現在見情況逆轉,齊齊跪在地上深怕齊燁搞死他們。

人命不值錢的,高位者弄死個尋常百姓,不過爾爾。

不過這群人的運氣還不錯,齊燁從未漠視過生命,對劉旺交代了兩聲,後者衝上去連踹打踢的將這群人給趕走了。

“世子爺,奴寫完了,您過目。”

跪在地上的語棠如同受精的小鹿,將“舉報書”雙手遞了上來。

齊燁打著哈欠:“算你識相。”

見到齊燁似乎不願追究自己,如釋重負的語棠又犯老毛病了,媚眼如絲。

“世子爺您交代的,奴皆從,您說什麼,奴就做什麼。”

齊燁微微掃了一眼語棠,懷疑這娘們多多少少有點易欲症,看人都不是什麼好眼神。

齊燁拿過“舉報書”一目十行的看了過去,這一看,眉頭越皺越緊。

強買強賣、逼良為娼,尤其是這放印子錢,逼了不知多少百姓家破人亡。

所謂放印子錢,也就是高利貸。

仲縣附近有大片良田,多是尋常百姓名下,前幾年造災,澇災、旱災,兩三年就一次,百姓冇地種,吃不上飯,來到京城等待官府救濟尋個活路。

太高糧價這種事,馬家不敢乾,京中也冇多少商賈敢乾,畢竟是天子腳下,可馬家卻乾了另外一件事,那就是“放錢”。

不給糧,給錢,讓這些流民自己買糧,但是利息極高。

這就涉及到了一個並非你情我願的“你情我願”。

試想一下,這些一路走來的流民早已饑腸轆轆,接連數日肚中未進米糧,即便知道馬家人的印子錢利息高的嚇人,卻耐不住腹中火燒火燎的滋味,隻能簽字畫押借了錢財。

可想而知,這些流民彆說本金了,連利息都還不起,最終隻能將田產過給了馬家。

即便如此也不算是兩清,利滾利,流民依舊欠著馬家錢,然後馬家就以“合法”的方式成為了田產主人,欠錢的流民呢,變成了佃戶,需要給馬家種地交糧還利息。

說的通俗點,那就是我搶了你的田,你特麼還得給我種地!

說的再再通俗點,那就是我打斷你的腿,然後給你個拐,你還得感謝我。

看到最後一個字,齊燁猛然抬起頭,望向靠在牆邊打瞌睡的阿卓。

“卓統領!”

齊燁這一低吼,阿卓不明所以的走了過來。

“怎地了。”

一摞子紙張摔在了阿卓麵前,齊燁冷目如寒:“敢問天子親軍抱刀司卓統領桌大人,這些事,你可知曉,宮中,可知曉!”

阿卓並冇有因為被甩了紙張生氣,撿起來後一字一句的讀著。

旁邊的段平微微看了一眼,無聲的歎了口氣,這種事,他知道,太知道了,而且他覺得,抱刀司也一定知道。

隻是段平不知道的是,齊燁為什麼會發怒,雙目如同要噴火一樣,至少,一位王府的世子殿下不應該這般憤怒。

“此事,聽聞過。”

阿卓將紙張放在了木台上,表情平靜。

齊燁一字一句的問道:“聽說過,為什麼不管?”

“不隻我聽聞過,朝堂的大人們,也聽聞過,宮中,亦聽聞過。”

齊燁瞳孔猛地一縮。

阿卓自顧自的說道:“不,並非是聽聞過,而是知曉,試問,朝堂、士林、坊間,誰不知曉。”

這一瞬間,齊燁如墜冰窟。

阿卓的意思並不隱晦,這種事,他是知道,這不假,朝堂上的大人也知道,陛下更知道,大家都知道,可連朝堂,連宮中的陛下都不管,他一個抱刀司統領,如何管?

不是隻有馬家這麼乾,這麼乾的人多了去了,真要是管,是管馬家,還是管“這件事”,是抓馬家人,還是抓了京中少說也有兩三成的權貴?

齊燁胸腔中的怒意瞬間變成了某種無法言說的情緒,深深的吸了口氣:“敢問統領大人,你憤怒嗎?”

阿卓搖了搖頭:“我隻是天子親軍。”

“我問你,你憤怒嗎!”

阿卓依舊搖頭:“我隻是天子親軍。”

“好。”

齊燁站直了身體,躬身施禮:“還請統領大人入宮稟明陛下,下官京兆府觀政郎齊燁才疏學淺難當大任,加之身子欠佳,無法上報君下為民,請辭觀政郎一職。”

段平麵色劇變:“大人慎言!”

就連劉旺也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阿卓微微眯起了眼睛:“你可知後果。”

“知道。”齊燁笑了,笑的是那麼的輕蔑:“搶奪百姓田產,叫百姓做牛做馬一輩子,這,不管,然後叫我查貪墨官糧之事,查…查你媽!”

一語落畢,齊燁轉身便走,背影是那麼的義無反顧。

劉旺歎了口氣,隨即衝著阿卓呲牙一笑:“坊間都唾罵我家少爺,提及便說是活畜生,嘿嘿,哪來的狗臉。”

阿卓依舊麵無表情,望著齊燁離開的背影,久久無言。

段平整了整衣衫,衝著齊燁的背影深深施了一禮,眼眶略顯紅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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