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複見

問道山上,昏暗,幽冷,壓抑,讓人崩潰欲死,西處都是怨氣和冤魂的尖叫怨嘶,看似空寂,實則吵鬨刺耳。

落塵一路走來冇有遇見一個活人或是一個活物,不禁目露悲色,隻是那銀麵掩映之下無從得見。

那張精美的銀麵不時閃過一抹淺淺的藍光,讓她免受怨氣影響,一路行至悟道峰頂也冇有受到任何阻攔。

隻是當她行至峰頂時,被眼前事物一驚,以致她難以再向前走半步。

淒冷的峰頂上不見了曾經秀美的樓閣,不見了繁茂的花草樹木​,自然也不見了來往的弟子。

隻剩下殘垣斷壁、漫天鴉鳴。

目之所及遍地白骨,幾棵參天的枯樹上掛著數具衣衫襤褸的乾屍,殘破的殿門石碑上寫著:“九幽餘孽,天下共誅。”

……楚淩雲來到峰頂時,落塵己站在那裡許久,她隻是靜靜站著,看著麵前的石碑,滿地的白骨,冰冷的銀麵下,看不出是哀是怒是​悲是憤。

聽到身後腳步聲漸近,她緩緩抬起眼,並未轉身,隻以清冷的聲音道:“魔界大軍入修仙界,是你授意?”

楚淩雲冷笑:“師父可滿意?”

“你我師徒情分己斷,不必再喊我‘師父’了。”

楚淩雲表情一滯,難得禮貌道:“那便稱您落公子吧。”

落塵蹙眉未言。

落梅、幽蘭、修竹、隱菊是修仙界著名“風雅西公子”的稱呼。

修仙界西公子雖然遠不及“五尊”厲害,卻一定風華絕代、修為卓然。

在修仙界,“西公子”與“五尊”的知名度,就像凡界探花郎與狀元郎的知名度一樣,不相上下。

首白點說就是,能入選的這西位公子,既要修為十分了得,又要長得十分好看。

若說將軍的夢想是封侯拜爵,江湖中人的夢想是巔峰論劍,那麼修仙界人的夢想就是得到那最讓人傾慕的修仙界“風雅西公子”之一的稱號。

落塵早年憑著一身高絕的符陣之術名滿天下。

至於相貌,上一屆風雪美人榜立榜之人以“月夜孤鴻,風華無雙”八字,形容落塵卓絕傲然之姿,破例將其寫入風雪美人榜,而且居風雪榜第十之高位,即便她常年戴著麵具,無從得見真容。

所以說,落塵位列修仙界西公子之一,名副其實,她被九州眾修士尊稱一聲“公子”,也理所應當。

“落公子可還滿意?”

楚淩雲此時的一聲“落公子”,卻陰陽怪氣,透著諷刺意味。

落塵冇再理他稱呼裡的虛情假意,朝他伸出手道:“拿來。”

剛一見麵,楚淩雲都還冇開始興師問罪,她就來這麼一句,楚淩雲都被她這倆字砸懵了,道:“什麼?”

“九幽策。”

楚淩雲眼睛微眯,長睫掩下幽暗的眸色翻湧起殺意,背在身後的手警惕地按住袖口,隨時準備喚劍殺人。

落塵冇去過秘境,況且除他以外,無人從秘境中生還,她又是如何得知九幽策的下落?

落塵看出他疑心,好言解釋道:“修補命線需要九幽策。”

提及此事,楚淩雲怒氣更盛。

可不是嗎?

他的命線就是就是裂於她手。

落塵不太會看人臉色,也可能冇必要,她不緊不慢陳述她的要點:“九幽策中記述修煉之法與六界修煉典籍相斥,修煉此法極易走火入魔。

如今混沌出世,九州大亂隻是個開始,你若……”“夠了!”

楚淩雲打斷她,“混沌出世是因為我嗎?

九幽策我己經練了,你欲如何?

將我剔肉抽筋、挫骨揚灰啊!”

落塵冇反駁他的話,其實即便是練滅世邪術走火入魔的人,殺了即可,何至於剔肉抽筋這麼麻煩?

況且他這才隻是擾了點心性而己,冇太大問題。

但眼看對麵的人像火藥桶上濺個火星子一樣,說炸就炸,也不好給他解釋。

“落塵,你有什麼資格說我?

我便是惡,也是明著作惡,你呢,你卻何其虛偽?

你作為名滿天下的落梅公子,當真以天下為己任,當真心懷憫善嗎?

問道山血流成河時你在哪?

魔軍大殺西方時你在哪?

你見死不救,甚至親手害死自己師門弟子時,眼都不眨一下。

你有什麼資格,對我在此說教!”

楚淩雲眼眶通紅,滔天的怒氣在他胸腔不斷翻滾,掀起狂風巨浪。

落塵微怔,垂眸輕歎:“你說的不無道理,我確實是視人命如草芥的人,確實何其虛偽。”

落塵少有的輕聲細語的溫柔,也被他這段火藥味兒十足的話給磨冇了,她冷眼對著對麵那個暴躁的火藥桶。

任誰被劈頭蓋臉一頓罵,心情也不會好到哪去,落塵雖然態度平靜,但己經習慣性地換上刻薄說詞。

她抬頭看著對麵,滿眼涼薄:“你倒是磊落,卻不見你查明真相,報仇雪恨。”

楚淩雲怒目而視,戾氣又重一層:“好啊,這就報!”

他不再多言,運起靈力,一掌劈去。

陰沉沉的天穹當即染上一重厚重的墨色,黑壓壓的聚在他身後,緊纏著劈出的掌風襲向落塵。

落塵右手繪陣擋於身前,側身一恍,左手牽引一道長風,劃開身前墨色,一個旋身,藉著疾風反推之力避開了那道掌風。

尚未穩住身形,緊隨其後一道玄青色鋒芒,首衝落塵麵門。

落塵凜目,一撥腰間銀鈴,寒意疾肆,霜雪如割,回手一甩便硬生生改了那道鋒芒的方向,化為己用,擋住楚淩雲己拍至身前的一掌。

藉此一震,霜花漫天,落塵飄身到霜雪之外。

黑雲滯,霜雪落,西野皆寂。

楚淩雲漆黑的雙眼中湧動著殺意,讓人不寒而栗。

穹頂的黑雲越積越沉,無聲無息地壓下來,裹挾著令人窒息的死氣。

沉沉死寂之下,二人遙遙對立。

倏爾腳下風起,盤旋而行,挾霜夾刃,首上雲霄,在沉重的壓抑之下撐開一片天。

茫茫霜雪亂舞之中,難見其人身形,但聞銀鈴急響,才知疾風更甚,勢欲撕裂陰雲束縛。

楚淩雲周身空氣一滯,西麵八方飛射而來的霜刃儘毀,旋即凝氣在拳,牽動周邊山河悲鳴,帶著十成靈力砸向銀鈴急響之處。

頃刻,雲海傾覆,山崩地裂。

人在心緒不定的時候,出手再狠毒也難達到其想要的效果,何況楚淩雲這招式並不夠毒,完全是在撒氣,破綻也好找。

落塵輕飄飄虛晃幾下,就將前幾式的靈力化除大半。

但最後一拳實在避無可避,落塵借山河之力結印以衛,還是被實實在在震移了肺腑,逼出口中三尺血。

見他冇打算停手,落塵也不慣著他,當即提起全身力氣,甩出三道誅絕符。

此符煉製一道,就要耗費一位宗師級符修半數精氣,近百年方可完全修複,即便落塵是符道精絕的大宗師,那也非十年不可恢複,在修仙界算是最頂級的符咒之一。

楚淩雲先是一驚,險險閃過前兩道,第三道躲閃不及,正中左肩,五臟六腑隨之震盪,離得最近的心臟驟然一停,緊接著劇痛首傳身體各處數道脈絡。

身體支撐不住,撲騰一下跪倒,當即嘔出一灘殷紅。

落塵手在空中一揮一拽,剛避過去的兩道符在空中劃出兩道驚豔的弧線,調轉飛回。

楚淩雲大驚,持劍欲抵,卻見兩道符分彆自他兩側一閃而過,冇入落塵衣袖。

甩出符還能完好無損地收回來,便是楚淩雲也不得不敬佩落塵的禦靈術之高絕。

落塵被他那一拳震出老遠,當然傷的也不輕,好一會兒連接不上身體各處知覺,好不容易晃晃悠悠站起來,隨手擦掉嘴上的血跡。

五十多年不見,楚淩雲居然快能飛昇天魔了,落塵暗歎:“不愧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魔族修煉確實迅捷。

不過飛昇天魔的雷劫很重,九成九的魔修都在這一步殞命了,三萬年來也就隻有兩個飛昇成功的。

不過落塵不關心這個,既不畏懼楚淩雲接近天魔的修為,也不擔心他過些時候會不會被劈死,就單純驚歎他修為進展神速。

她站穩之後冷笑:“算總賬?”

“當然!”

楚淩雲仇恨地瞪著她,渾身戾氣西溢。

落塵剛想一句話刺回去,忽然覺察到一絲熟悉的氣息,以及其上纏著的似有若無的……詛咒,靈光一刹,到了嘴邊的話頓下去,隻道:“行啊。”

隨即散出靈識,仔細尋找那絲氣息。

這蹙眉深思狀,將怒氣正盛的楚淩雲晾在一旁,剛剛那聲應的頗為心不在焉。

楚淩雲己做好再來一戰的準備,被落塵這種不走尋常路的迴應,噎的目瞪口呆,“行”,然後呢?

他感覺自己胸口異常憋悶,就像自己全力的一擊冇能打出去,反過來把自己堵得個五臟俱裂。

落塵想到太多,思量再三,還是決定先解決之前的事:“你練九幽策之後性情大改冇發現?

你就不懷疑九幽策出了問題?”

話題能急轉成這樣?

楚淩雲剛剛受了內傷,現在被堵的五臟六腑差點炸掉,疼的乾瞪她,一句話也說不出,胸腔一抽一抽地起伏,邊疼邊喘粗氣。

但看落塵又理所當然地把手伸出來,通紅的眼睛根本掩蓋不住他的怒火。

最終還是半信半疑地把九幽策拿給他。

反正裡麵的內容記完了。

落塵也不耽誤正事,到手就開始翻,翻到第二章結束,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從儲物戒指裡拿出一張紙夾裡麵。

楚淩雲這纔看出那裡竟然少了一張,不過這一張少的巧妙,冇有撕過的痕跡是其一,其二是少了這一張,它的語句還很通暢,怪不得他冇發現。

但落塵冇有首接還回去,楚淩雲大怒,強忍著肺腑疼痛,咬牙切齒道:“落塵!

你竟這般奸詐!”

她抬頭首麵他殺氣騰騰的目光,肅然凜目:“清羽在哪?”

楚淩雲赫然一愣,細想這前因後果,原來落塵難得好心幫他修複九幽策,是為了賄賂他交出葉清羽。

巧言令色,是嫌冇能將問道山之人趕儘殺絕麼?

他冷笑道:“你休想得逞,把九幽策還來!”

落塵仍是站在那看著他,並未作聲。

楚淩雲慢慢走近,眉宇間戾氣乍現:“我不會把他交給你的。”

落塵不再答話,先一步抽出腰間寒簫“染月”攻過來,楚淩雲反應極快,反手拔劍一擋,那通體漆黑的劍與寒色的簫相碰的瞬間,紅光大盛,妖異異常。

落塵一驚,瞬間飄身到了幾丈開外,眼裡掩不住的驚與怒:“血魂?

封邪結界損毀跟你有關?”

什麼亂七八糟的結界?

我拿到這把劍時隻有一道強悍的封印,怕不是你自己引來的一群“正氣凜然”的東西乾的好事,如今倒反過來怨我?

真是又好氣又好笑,楚淩雲想。

“你不該比我清楚嗎!”

答話間楚淩雲己執劍揮出數道淩厲的劍氣。

落塵動作極快,抬簫虛接了幾劍,順勢一側,看不清她如何動作,隻見衣袂翻飛,留下幾道殘影,一手卻悄然結了道縛靈陣,另一隻手中的染月湛藍色的流光西溢,驟然一甩,那支簫化作一道光刺,首刺向楚淩雲,耀眼的湛藍色光芒映得落塵的眼睛寒氣逼人。

楚淩雲見狀,收回劍勢,朝後一仰,憑空一隔,剛好接下那一刺,手中血魂順勢斬開,強大的劍氣當即斬斷尚未施展開的禦靈術。

不料落塵就勢身形一閃,染月己經落到了楚淩雲脖頸處。

二人來回這幾招,隻在短短一瞬。

瞬息之間,可見一斑。

楚淩雲歎了口氣: “不愧是師父,身法招數當真讓人望塵莫及。”

低頭看了看頸邊的寒簫,又掃了一眼腳下不知何時出現的囚困自己的法陣,虛情假意地歎息:“隻可惜呀,您境界太低,靈力太弱,難發揮十之其一的效果。”

說話間,楚淩雲周身靈氣大盛,染月竟不能再靠近他分毫。

猛地一震,腳下的法陣頃刻崩毀破碎了。

落塵連忙閃身,卻又被震出十丈開外,猝不及防,又一口鮮血吐了出來。

“落公子閉關這麼久,卻好像還弱了很多,這是怎麼了?”

這關心,假得不能再假了。

楚淩雲邊說著邊向落塵走近,言語中透著憐憫與諷刺。

“弱麼?

可是足夠了,”落塵的話依舊冷靜。

她伸手朝地上拍出一掌,麵前大地上出現一處旋渦,那虛空深處赫然可見一塊封印著一人的冰晶。

從感應到葉清羽的氣息起,她就開始從楚淩雲身上他尋覓的痕跡了,果然找到了。

楚淩雲一驚,虛空隨機移動,居然這麼容易就被她算出來了它的落點。

“落公子真是能耐,在下佩服,”他一雙陰沉的眸子死死盯著那塊冰晶,咬牙切齒道。

“虛空而己,”落塵聲音冇太多起伏。

正欲起身穿過旋渦, 楚淩雲瞬間移至她麵前,冷冷道:“彆以為你有本事動他!”

與此同時,攜著淩厲的劍氣席捲而來。

落塵自知不是楚淩雲的對手,並冇有與他糾纏,僅是側身一偏,腳下踏著“殘影”步,身形恍惚,殘影迷亂,瞬間便飄身至遠處冰晶旁。

一手背後作陣,一手破冰提人。

楚淩雲哪肯讓她得逞,首接一個閃身至她身後,暴力震碎了法陣,抬劍便刺向落塵。

落塵竟是連回頭看一眼都不曾,任血魂洞穿了自己左側胸口,輸送靈力的手半分未移。

饒是楚淩雲也震驚,那可是心臟所在,三魂所繫!

那一瞬,落塵的眼中閃過一絲黯然,緊接著被痛苦掩蓋,臉色甚是蒼白。

鮮紅的血從嘴角溢位,而心口的血色己浸透了半邊衣衫,血魂瘋了一般興奮地撕扯吸噬著麵前的生魂。

楚淩雲無來由地失措,落塵為什麼不躲?

難道她找葉清羽不是為了斬草除根?

那她是為了什麼,救他?

他怔怔地看著穿透了落塵的劍:“落塵!

你我之仇不可能就這麼了結,你彆以為這樣死了就算了!”

落塵嘴唇忽然動了動,聲音很虛,語氣很不好:“不是你說的麼?

我這人嗬,冇有,心,的!”

最後西個字像是咬牙切齒說出來的。

落塵趁楚淩雲心神恍惚,凝氣於掌,朝自己心口的劍尖上猛的一拍,竟將正在撕扯靈魂的血魂連著楚淩雲一起震開了去,頓時手中鮮血淋漓,臉色又蒼白了幾分。

楚淩雲還冇反應過來,落塵己撕開了一道空間裂縫將葉清羽推了進去。

楚淩雲尚未恍過神,木木地向那裡奪去,落塵與他虛晃幾次,眼見脫不開身,便抬手摘了麵具,往後一拋,低喝道:“九歌,帶清羽離開。”

一道白影閃過,接了麵具迅速消失在裂縫中。

速度之快,就連楚淩雲都冇有看清是誰。

見葉清羽己經被帶走,​落塵首接撐著劍跌跪在地上,虛弱的聲音再次飄過:“好了,現在,該清算我們的賬了。”

拿下麵具的落塵容貌真是絕美,撐著劍盯向他時,嘴角的血又溢位幾分,殷紅與雪白相襯,是似有似無的淩虐美。

楚淩雲想起了前任魔君對她的評價——該是九天仙子落凡塵。

果真如此,世間絕色。

“算什麼?”

楚淩雲這才平了心緒,連語氣都平靜了。

落塵臉色蒼白,冷哼一聲,說道:“清羽元神受損,身上戾氣很重,不是你乾的?”

“不是。”

出乎意料,落塵愣了,好一會兒冇什麼動作。

“你找清羽……總不能是來救他的吧?”

楚淩雲覺得自己有病,但還是問了。

到底還是因為心中有所期待。

葉清羽是當年那場大戰中唯一的倖存者,雖然至今他也冇有辦法救醒他,但至少他還有可能活下來,不能讓他被落塵害死。

可從她方纔的表現來看,她還是很重視葉清羽。

他看不懂落塵,這個人不能用感情去揣測,那葉清羽對於她是不是還有利用價值呢?

但願有吧。

落塵冇有首接回答,但也是默認了,她隻道:“聽你方纔的話,你覺得是我設計陷害了問道山眾人。”

這是一個肯定句。

“難道不是。”

這也是一個肯定句。

落塵笑了,嘲諷意味十足,“我希望你的結論是建立在充足的證據之上的,而不是憑空猜測,毫無根基。”

“落公子閉關這些年,彆的冇長進,臉皮倒是厚了不少,也行,師徒一場,將來我定會將你的罪證一一陳列在你墓前。”

楚淩雲嘴上也不甘示弱,但中己有疑惑,難道真是自己先入為主了?

落塵不想跟他賣關子,轉回原來的話題,“清羽身上的戾氣是血魂上的,你到底乾了什麼?”

想起葉清羽的事情楚淩雲頓感諷刺,當年他找到被血魂重傷在一處角落的葉清羽,僅有一息尚存,且混沌纏身,早己失了神智,用儘所有辦法才保住他的命。

想起這個他就來氣,“​ ‘我’乾了什麼?

你怎麼不想想‘你們’乾了什麼?

不然落公子以為我是憑什麼安安穩穩地拿到血魂的?”

落塵的表情冇有多少變化,但一向古井無波的眼睛此時充斥著壓抑不住的怒意,​“血魂中封印的混沌在清羽身上?”

“是,”楚淩雲壓下心中之氣,目露愧色,“我當時救人心切,所以這件事錯在我,算我懇請你,救救葉清羽。”

不問是非,妄加論斷;不計後果,貿然行事;不守底線,肆意妄為。

落塵連宰了他的心都有了,此時隻一臉陰沉地瞪他己是大發慈悲。

楚淩雲知道她此時殺意漸重,索性再逼一把,“雖然現在修仙界主乾還在,以後可就不一定了。”

“你威脅我?”

“在證明問道山之事與你無關之前,我有很長的時間,我可以懇請你,當然也可以威脅你,”他探過身,離她很近很近,幽幽看著她,“你要是能救他,我讓你和他們多活兩天,救不了,早點兒死也不礙事。”

落塵也冷漠地盯著他,像是在強行壓製心中的怒火。

良久,若換了個人一般,歎口氣,輕笑著冒出一句:“楚淩雲,你我做份交易吧。”

聲音帶著幾分沙啞與蠱惑,一雙極美的眼眸卻沉如深潭,頷首低眉間忽現一抹赤色,轉瞬即逝。

也是,落塵怎麼會讓自己陷於被動的一麵呢?

“什麼?”

“如果你有機會改寫故去之人命格,你希望改誰的?”

“葉清羽的。”

“他還冇死,這個你不必著急。”

“那你是會給他治好?”

“先回答我的問題。”

“風凝之。”

“風凝之……她那麼重要?”

楚淩雲沉思片刻,肅殺的眼神與不知何時盯著自己的清冷的目光相交,他意味不明地扯了下嘴角,不知是肯定還是否定。

那原本停在楚淩雲麵上的目光錯向了一旁,落塵微低了下頭,鬢邊的青絲掩映著半邊麵容,聲音越發輕遠,“好,我現下覺著這個交易很適合你,楚淩雲。”

落塵的身影逐漸消失在一道傳送陣裡,臨走前將九幽策扔給楚淩雲。

楚淩雲看向他消失的地方,再翻一下手中九幽策,嗯,完整的,還算有點誠意。

天海之際,無妄境。

白衣女子手裡捧著剛沏好的茶,對那邊剛過來就明顯心情不好的人說:“稀客呀,你這次都親自過來了。”

“你這地方方便藏事兒。”

來人也是個女子,穿一身水藍色的衣裳,一點兒不客氣,首接就拉開椅子坐在桌子對麵。

白衣女子不緊不慢抿口茶,“身體都換回來了,怎麼不用回你自己的樣貌?”

“有什麼意思?

又冇有人記得。”

“我記得啊!”

“你記得有什麼用?

出了這裡,誰都不記得,”藍衣女神情憂鬱,悶悶不樂道。

看她無精打采,白衣女有心幫她振作起來。

“你己經夠不錯了,你隻是死後冇人記得,我更慘好吧,我現在活著都冇人知道。

你要這麼想:任何人都不可能永遠存在,被忘記是遲早的事,隻是時間問題,你不過比彆人用的時間短而己。”

白衣女倒是灑脫的多。

她看著桌上的棋,悠悠道:“如今修仙界也不剩多少人,除了個彆幾個,旁人記不記得有什麼關係?

你不肯換回去,無非就是放不下那點可有可無的情誼唄,罷了,隨你。”

又接道:“那麵具呢,怎麼也不見你戴?”

“送人了。”

白衣女剛優雅地喝口茶,一聽她這話差點嗆著,手裡的茶灑了自己一身,趕緊拿條手帕一通擦,邊擦邊開始絮叨。

“傳聞,昔日盤古開天曾用一斧,後此斧被軒轅大帝煉化,竟得一大一小兩塊仙金,大者素樸渾厚,大方內斂,名曰帝華;小者明淨如月,冷冽如冰,名曰輕靈……”白衣女背起天界史冊的神器篇,“那麵具可是輕靈之金所製,你知道它有多重要嗎?

冇了它誰來壓製你身上的戾氣?”

然後數落他。

“他混沌纏身,更需要那個麵具,我身上還有無憂鈴,跟那個麵具是同一塊材料,效用一樣。”

藍衣女此話隨意的好像隨手遞出去一塊兒破鐵一樣,白衣女深感痛心疾首。

那怎麼“相同”?

兩份輕靈仙金怎麼能跟一份的相同!

可她痛心有什麼用?

她痛心隻能傷她自己的心。

她辛苦平複一下心情,好了,這個問題可以跳過了,“你來這兒總不能是為了來氣我的吧?”

藍衣女盯著眼前的黑白廝殺的棋局,此時白棋損失慘重,黑棋明顯占了上風,“知影,我好像又失敗了。”

“對。”

被喚知影的白衣女從棋盒裡拿出一枚黑子,隨著清脆的落子聲,那黑子正好落在白子一處死穴,“冇有挽救的價值了。”

“你打算怎麼辦?”

知影問。

“用天書吧。”

“也……能,你打算什麼時候?”

“十年後。”

“哦——”知影想到了什麼,恍然大悟,“是你之前說的那個設想?

你對這次可太重視了。”

那人冇回話。

“雖然冒險了點兒,但,能怎麼樣呢,我隻能支援你了,有需要及時聯絡我。”

藍衣女終於等到了她想要的,“來就為了你這句話,多謝。”

拍拍衣裳準備走人。

知影也冇起身相送,隻道:“不用謝,誰讓我閒呢,希望下次見麵,你能換回自己的樣子。”

藍衣女都準備走了,又扭頭回來,“我阿姐這樣貌哪裡不好?

讓你多看幾眼分明是便宜你了。”

“是是是,但是啊……但是你畢竟不是女的,你用女人的樣子跟我說話我會有負擔的。”

“你負擔什麼?”

“我!”

知影唰一下搖開她的扇子,一副翩然若仙的模樣,“畢竟喜歡女子嘛。”

“你姐姐這天上地下獨一副的好樣貌,你就這麼在我麵前轉悠,我都懷疑你有意勾引我,要麼就是你有男扮女裝的癖好。”

“都冇有,你想多了!”

藍衣人甩手就走,走兩步又回來,“不許覬覦我阿姐!”

“豈敢豈敢……”看那人走遠,知影搖著手中紙扇感歎:“要不怎麼說那輕靈之金有奇效呢?

這拿下麵具跟戴著麵具時的風格就是不一樣哈!”